【何立X你】互惠互利 第三章
刑房里黑灯瞎火,你一眼看到了他。
你不可思议地看着他,逼仄的暗室里,铺天盖地铁锈般、馊饭般的血腥味。他被捆在长凳上,血顺着手臂,滑到指尖。摔在地上。
嘀嗒。
嘀嗒。
他闭着的眼睛一点一点睁开了,可能有人来探视的时间,是他为数不多可以休息的空挡。
见来人是你,他挣扎起来,但是无用。四肢上的铁链发出声响。
是牵扯到伤口了吧?你想,因为听见了他发出了细微的吸气声。
“来了?”何立故作镇定,但看见你绕开血泊走近他,还是忍不住道:“就站在那就好。”
“为什么?”你太了解他,故意问。
他好像刚才想说的话还是'这边脏,别来',现在看到你取笑的神情又垂下了眼,冷笑一声。
“又一个来落井下石的罢了。”
是一只摇着尾巴的脏兮兮的流浪狗,被小孩迎面泼了身冷水。又湿漉漉地摆正回他倨傲的位置。你讨厌这样的他。
他好像看出你的来意,这让你十分沮丧。
你颇为欣赏地打量了一圈,琳琅满目的刑具,随手拿起一支仔细端看。
一支火烙铁。
“大人不是很喜欢刑讯么?”
你趴在何立身畔,视线顺着他耳后落到侧颈,落到他线条流畅的皮肤上、颈前纤薄的筋脉上。
好诱人。
“大人从前不也是这样对我的吗?我以为大人喜欢。”
这回他无处躲了,'放肆'也只能骂一次。
奇了怪,文人怎么到了这种地步也不会说脏话?
你将烙铁伸进蹿着火的碳堆,好像一只只绝望求救的冤鬼。烧得通红。
“你算什么?”他的言语令人刺痛起来:“你不过是我在丞相府里顺手的丫鬟。一个贪图权势的小人。再落魄也轮不到你折辱……”
是啊,你只是他驯化失败的鹰犬。
你又不得不提醒他的处境———秦桧的一条走狗。
话到嘴边你又说不出。
因为你清楚他不止是那样的人。他蛰伏在秦桧之下,随时准备施展抱负,只是不逢时......
“你杀了多少人?”你问。
他没有思索,立刻给出回复:“我们立场不同。”
何立认真地给了你回答。
你看着他的眼睛,言语上落败了。
“我听说,你马上要被秘密处死了,嘴倒是硬。”你嘲道,手中来回翻腾那块铁。
何立瞧上去并不害怕那呲着白烟的烙铁,他眼睛荡在你身上:“我的命,我来定。”
可是那火烙铁上刻着他曾经用草书写下的你的名字,洋洋洒洒。
可惜,他没留意。
不然会做出什么样的表情?
“太自负......”话说一半,你反应过来:“不对,你想做什么?”
难道要偷梁换柱不成?
他盯着你的脸,道:“你最好现在杀了我。否则来日,我一定手刃你。”
“不。”你立刻否认,转成几分笑意:“我怎么舍得杀你?何大人。”
学着第一次他在书房中探入匕首那样,烙铁掀开衣袍一角,在大腿内侧按实了。
'吱吱啦啦'的细微声响,你听不太清晰。铁具析出的白烟,也分不开你心神。眼里全是他隐忍下痛楚的表情,和额头冒出的汗珠。
何立硬是受下了,没吭一声。
大口大口喘着粗气,他的眼神几乎要将你刺穿了。
“你现在属于我了,何大人。”
你吻去他细密的汗珠,揩掉他颈上不干净的血。手顺着衣袍摸到那块还在发烫的痕迹,一笔一画都是他的手笔。
何立的牙咬得狠,他仰起头,吞下疼痛。
应当是恨毒了你。
“所以,我怎么会舍得你死呢?”
外面有接应。
“我亲自来救你。”
惊醒。
你翻起身,立刻去找何立,一路上絮絮叨叨。
“做噩梦了?”他问。
你压低声音跟在他身旁:“我梦到你做官入狱,然后我去救你,还亲你,你要被我气死了……”
你知道多说话了,住嘴,也停了脚步。
他有点好笑地看你:“我这么脆弱呢?”
“不是......”声音更小了,蚊呐一样:“......我还给你身上烫了我的名字......”
“哎呦!”你叫道:“干嘛打我?”
他上下扫你一眼,想想气不过,又补了一扇子,径直走出院子。
“你做官好危险,我想说,你差点就没了。”
你追上他,说道。
何立走在狭长的甬道之中,头顶一小方天空。
他看一看你,道:“有没有听过'其余心之所善兮,虽九死而犹未悔。'”
你无论还想还想说什么,听到这句话都偃旗息鼓。
听副总管说,抓到人了。
你们二人急匆匆赶到现场,他心里不悦,你也同样恐慌。
你在心中祈祷。
安姐姐、安姐姐,希望不是你。
短短一条路,走了好像一百多年一样。你跟着副总管,手中捏出汗来。
近了。你想,这似曾相识的血腥味。
从窗上映出的影子上约莫能望见三个人影,你吞了口唾沫,硬着头皮进屋。
你松了一口气。
“是写丞相大人野史的几个小子。”副总管吐了口唾沫,审了半晌也没有人供出其他印刷以及售卖人手,只能把人交给何立。
在副总管眼中那样棘手的问题,何大人还是一副恹恹地模样,将匕首抽出。
“选吧。”他问:“谁活,谁死?”
见三人都不说话,他便继续说。
“我替你们决定。”
高位者是他,低位者也是他。
何立永远是这样。
你感到恐惧,正是因为他永远都是这副姿态,那落魄的样子才格外真实。
说远好像是比云还遥远,说近可能下一秒就会发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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